文/山里人
公元年,一个炽热如火的夏天。
在湘西,在里耶,在一座战国秦汉古城遗址,在一口四方古井之中,出土了三万八千枚秦代简牍,令世人为之震惊。
三万八千枚秦代简牍,就是三万八千条历史,等待你我一起去诠释!
三万八千枚秦代简牍,就是三万八千个秦谜,等待您我一起去破解!
三万八千枚秦代简牍,就是三万八千段故事,等待您我一起去品读!
里耶秦简,堪比“敦煌文书”“殷墟甲骨文”。
里耶秦简,可谓秦代历史的“百科全书”、秦代平民生活的“清明上河图”。
这里,我从中选取一小部分秦简,和您一起诠释,和您一起品读,用这一小部分而展现三万八千枚秦简,来达到以“一斑而窥全豹”之目的。从秦简中了解迁陵,从迁陵里窥见大秦帝国,探知大秦帝国的基层政权组织和百姓生产生活。
里耶秦简不仅可以让我们了解大秦帝国扑朔迷离的历史,更可以让我们找到许多改写湘西历史、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的谜底。
所以说,“北有西安兵马俑,南有里耶秦简牍”。假如说“兵马俑”是大秦帝国的形象和躯壳的话,那么,给这个形象和躯壳注入思想与灵魂的,便是“里耶秦简”了。
政文篇
里耶秦简是为大秦帝国洞庭郡迁陵县的官署档案,其中又以公文居多。公文的交往一是向直属上司洞庭郡请示报告,但也有与苍梧郡、桂林郡、巴郡、象郡、巫郡等的公文来往,二是与同级的酉阳县、沅陵县、益阳县、弋阳县、临沅县、零阳县及一些千里之外的县、道公文交往,三是迁陵县所辖的启陵乡、贰春乡、都乡及成里、渚里等下属乡里的请示报告。林林总总,内容繁多。
在秦简的这些公文中,出现得最多的便是“敢言之”“敢告之”“谓”“令”等字眼了,尤其又以“敢言之”最多。这是什么意思呢?其实,这是古时一种公文书写的格式,也就是现今公文的“老祖宗”了,足可以写入史册。
“敢言之”从字义上来讲,一是敢于直言进谏,二是冒昧陈述。但在秦简公文中,它应是一种“上行文”,相当于现在公文中的“请示”、“报告”,就是下级向上级报告事项,说白了就是下属对上言事时的最新套语。因迁陵是大秦帝国基层的县级政权,多是向上级请示报告工作情况,或所属乡里向县请示报告工作情况,故而留存的档案公文中“敢言之”最多了。还有的公文中出现了多个“敢言之”,特别是行文前后都有,据相关专家学者推测,应是为了防止公文被人篡改而作。
“敢告之”从字义上来讲是指对别人诉说自己要办的事,但在秦简中它应是一种“平行文”,相当于现在公文中的“函”,就是同一级别之间告诉所要做的事项。秦简中主要是县与县之间、乡与乡之间,或同一级别的官吏之间行文办事。
另外,秦简中的“谓”,从字义上来讲是指说或告诉的意思。而秦简中的“令”就好理解了,便是命令的意思。故而“谓”“令”在当时应是一种“下行文”,就是上级命令下级要做的事项,必须无条件执行。在许多秦简公文的背后还出现了“欣发、处手”“端发、壬手”“气发、居手”等等,这是什么意思呢?据研究秦简的专家告知,所谓的“欣发、处手”,就是县衙叫“欣”的官吏负责收发、叫“处”的官吏负责登记记录来往的公文。若公文丢失,这些官吏都要受到“赀一甲”“赀一盾”的处罚哟!
地域篇
大秦帝国实行“郡县制”,从此结束了几千年的“分封制”,这可谓社会文明的一大进步,并且影响了后世多年,就是在当今,我们仍然沿用这一体制。那么,县以下又是怎样的管理体制呢?里耶秦简便给了我们一个非常明了的答案,开创了有史以来“县—乡—里”的管理体制,足可以写入史册,收入教科书中。
秦简中记录了迁陵县下辖都乡、启陵乡、贰春乡,但也有学者考证说,还有一个平邑乡。其中启陵乡下辖成里、渚里。可见,当时大秦帝国的县下设有乡,乡下设有里。亦如我们现今的县下设有乡(镇),乡(镇)下设有村(社区)一样。秦代的县有县令,乡有啬夫,里有里典,各自为其行政区域的最高长官。当然,县还有守丞、司空等官职,还有管理各行各业的官吏,乡里还有亭长管治安赋税的,校长管教育的,邮人送公文书信的等小吏。
有关专家学者从秦简中得出结论,洞庭郡下辖迁陵县(地址里耶)、酉阳县(地址王村)和沅陵县(地址现沅陵),此三个县都在酉水河一线,并且有船只互通往来,也可从旱路相通。秦三十六郡以及各类史书中都没有洞庭郡出现,而秦简中多次提到洞庭郡。还有专家学者认为,临湘(古长沙)就是洞庭郡治所在地,司马迁将其误记为长沙郡。那么,洞庭郡的地域至少要从临湘开始,到迁陵县为止。这就要包括湘江的下游及湘东北地区、沅水流域及酉水流域、澧水流域,甚至更广阔,有人还依据秦简纪录,认为还包括乌江流域的一部分。这些水系(除乌江)都注入洞庭湖中,堪称洞庭郡。这样,就应还下辖临湘、益阳、临沅、索县、孱陵、罗县等。
那么,洞庭郡下辖的迁陵县地域又如何呢?秦简中也给了我们很多答案和提示。迁陵县所辖范围应是酉水河中上游现今酉阳县的大部直到乌江流域、梅江流域现今秀山县大部、洗车河流域现今龙山县大部、酉水中游花垣河流域现今保靖县花垣县大部。迁陵县下辖的四个乡又在何处,根据秦简对迁陵县地域、物产等描述以及一定的推测,盛产漆的贰春乡应在八面山、酉水河上游、酉阳县大部及至乌江流域,这些地方现今仍还产漆,特别是酉阳一带的小叶漆树,至今闻名。产枝枸(金枸莲)的启陵乡应在酉水河中游花垣河流域一带,至今这些地方还有枝枸树。都乡应在迁陵县所在地里耶和洗车河流域。平邑乡应在梅江流域,这里有“平茶”“邑梅”古地名,还有人们常说的“来龙二坝不及秀山一叉”的大平地。当然,上述所说洞庭、迁陵地域究竟怎样,还有待秦简的进一步解读。
土地篇
在当时的秦代迁陵县,商业很不发达,平民百姓只习惯于农业生产,对于经商不屑一顾,这应是秦代“重农抑商”的体现。同时,也体现了迁陵县的偏远闭塞。除了农业生产,其它各行各业都不兴旺,与发达的中原地区仍有很大一段差距。大秦帝国对农业生产还是非常重视的。在如此偏远的地方,其农业生产的收入也不会少于中原地区,足以为证。
秦简中还出现了“搓田”二字,让人有些茫然。“搓田”是什么意思呢?后翻阅书籍发现,巴基斯坦国至今还保留着一种古老的种田方式,叫“搓田草”,即人跪在田里,用双手除去田里的杂草。除去的杂草有的埋在田里作肥料,有的用来筑田埂。其实,这种除去田里杂草的方式,在我们一些农村仍然进行着,叫“耨秧”,只不过不是跪着而已。在秦简中还出现了“燔田”二字,其意思是将生长在田土里的杂草晒干后,在田土中焚烧而作肥料,一般都在秋收后或春耕前进行。那么,这些草木灰肥料要与田土均匀分布,就需要人工用手或工具将其搅拌均匀。就是现在农村农民种田土,也是先将有机肥料倒入田土之中,然后将田土和有机肥料一起翻耕、搅匀、耙平,放几天让有机肥在田土里发酵,再进行翻耕,如此反复几次,才在田土里播撒种子。其实,“搓田”也好,“燔田”也好,都应是古老的农业生产技术。
当时的迁陵县田土应该不少,这在秦简中也有体现。从各乡上报到县府的新垦田土就达上千顷,足可见证。
户籍篇
历朝历代,对户籍管理是非常看重的,大秦帝国更有甚之。古时候,一个国家的灭亡标志,就是全部交出所有的“户籍人口”“钱粮田土”册子,这个国家才算真正终结。
在里耶秦简中,就较详细地记录了秦代迁陵县的户籍人口数量。当时的迁陵积户达五万五千五百三十四,按每户平均三人,那可是十五六万人,是谓大秦帝国的一个大县。在秦代一个较为偏远的县有如此多的人口,难以让人置信,就是在秦都咸阳附近和中原富足之地,一个县也难达到这么多人口,因为当时秦代总人口才二千多万。在秦简中还有“积户”和“见(现)户”之分,从“积户”无须承担赋税,而“见(现)户”却要承担赋税来看,“积户”应是历年累积的户数,“见(现)户”应是当时的实际户数。这样看来,当时的迁陵县就没有这么多人户了。但究竟如何,还有待于相关专家学者进一步研究探讨。
当时,迁陵县居住的有濮人、越人、杨人、舆人,还有楚人,这些不同族籍的人杂居一起,和谐相处,共同生产,共同生活。秦简中还记录了当时普通家庭的人员组成,有籍贯、年龄、爵位、身高、肤色和长相等。是为我们现今的户口簿和身份证,此应为世界最早的“户口簿”和“身份证”实物,足可写入史册之中。
劳役篇
里耶秦简中有关刑徒服劳役的公文非常多,正好与睡虎山秦简相关律令互补。因为睡虎山秦简都是刑徒因何获刑,如何判决的律令记录,而判决之后如何服役却只字未提,而里耶秦简中正好补上了刑徒判决后服劳役的纪录,使大秦帝国的律令更让人一目了然,足可补上一段秦代历史的空白。
秦简中有一枚“服劳役人员情况统计表”。其中,有多少人服什么劳役,做什么苦工,有多少人转到其它地方服劳役,还有多少生病的刑徒等等。这里的“击舂”“小舂”,就是服劳役舂米的,“席”“娆粲”就是服劳役煮饭的。“民以食为天”,古时的舂米可不比现在,如今只需将谷物往机器里一倒,一边是白华华的大米,一边是糠壳,几千斤几万斤就是一会儿的工夫。而古代舂米一次就只能舂个三、五斤,全部需人力击捣,然后扬筛,一整天也只能舂个几十斤,且又灰又脏,又苦又累。迁陵县一天那么多张嘴要吃饭,舂米、煮饭应是专职人员,人数应该不少。
秦简中还多次提到服劳役“捕羽”,并且人数也不少。那么,吃饱了还得穿暖和。“捕羽”应该是捕鸟后将其羽毛拔下,然后用羽毛填充而缝制衣被,亦如现在的“羽绒服”“羽绒被”,只不过古时候的粗糙,现在的精细罢了。此应为“羽绒被服”制作的“始祖”了,是不是也可以写入教科书中呢?当然,“捕羽”主要还是用于制作“羽箭”,那可是当时的军用物资。
这些服劳役的还有“城旦”,就是修城墙、街道和房屋的,还有“作庙”,就是修庙和维护庙宇的,还有“作务青”,就是给牛马割青草的,还有“作园夕”,就是守园子的,还有“守船遏”,就是渡船的,还有“笥齐”,就是编织竹木容器的,等等,都与当时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。当然,秦简中还有“上省”“上眚”“养姊”等,不知是服什么劳役的,还有待相关专家一一解读。
(图片由里耶秦简博物馆提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