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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一次旅行,不是回到故乡

这本书的起因在我,部分主意也是我出的。把几个人关于旅行的文章编辑成一本书的想法得之于偶然,完全是随心所欲,任性而无知。有位我认识不久的资深编辑,听说我想做这件事情,摇摇头说,没有人会买一本三个作者的书的,我也点头赞同,三个作者,简直名字都没法排在封面上,太拥挤了。但后来一想,这是设计的事,专业的活交给专业的人做,我就不操心了。

书籍设计找了周安迪,前同事,和我一样从北京的公司辞职,回到上海做自己的事。他在天平路的小书店“梯”,堆叠的书籍非常紧凑好看,我自己上一本书《浪食记》本来也是找他设计,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黄了。这次这本《浪游记》,也算是圆梦。尽管他拖稿的能力让人瞠目结舌,但看到封面上那些精致如同从《千里江山图》里挖取出的青绿小山,我觉得,所有的拖欠,所有的潜藏的恨意,都可以一笔勾销了。

顺便说一句,《浪食记》之后有本《浪游记》,算是“北大培文”陪着作者任性,感谢他们。插图作者“小民老二”,是我在微博上随意撞见的。有次看到他拍的一组弥渡县百货商店的照片,一下子把我击中,空阔的无人问津的空间,却堆满了各种过时或努力行时的物品,神奇的人类制造的废物,凄凉而完美。巧得很,这个县城我曾经去过,县城里还有马车做代步工具,云南的矮种马,一路小跑着,只有我和马车夫在乡村的公路上,一路聊着游客的话题,收入、谋生、风景什么的。路边是满池塘的荷花,让我想到了中国古典的图案“满池娇”。我喜欢那花,却又不想爬坡,想不到中年的马车夫,居然下车帮我摘了几朵,大约觉得我是难得的远方的客人。这大概是看到老二的那组照片会心动的原因——后来发现他也是插图作者,有几组插画,充满了生命的细节感,同样是堆出来的满满当当无用的细节。我们都是用细节去填补生命的空虚的人,且他也爱旅行。在这几点原因的驱使下,贸然找素不相识的他去做《浪游记》的插画,没想到,他一口就答应了。

我一个曾经的朋友告诉我,写任何介绍,包括后记类的文字,千万别以为自己得了奥斯卡奖,一开始就感谢这个那个的,但这两位不太熟悉的合作者,确实是我要感谢的。

接下来才是正经的话。

确实没道理要出一本三个人的旅行文章合集,更何况我和韩松落、尼佬也不是形影不离的朋友,都没有三人一起旅行过。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迷了心窍,心心念念想把这件事情做成,想了几年。三个人中,大约只有LonelyPlanet的专业作者尼佬是地道的旅行家,他是我早年博客时代的朋友。我遇见他的时候,他还有一丝佤族美少年的影子残留在面孔之上,尽管那时候他已经是深圳的精英白领,可那种少数民族不拘束的天性,我已在他文章中看熟了,就觉得这个工作未必他能干长久。果然,没几年他就辞职去当了旅游专栏的作者,进一步成了专业的徒步旅行的导游,美少年变成了浪游中年,一丝彪悍的、与荒野达成共谋的气息,开始弥漫于他的周身。

某一年,我动了徒步的心思,和他一起去格鲁吉亚晃荡。最经典的场景是,他指着我们面前的荒山,说,今天我们要海拔升降米,然后就消失了,这让我这种体重身大的冒牌徒步爱好者非常惊慌,开始叫唤着要找马来做骑行,当然是没有,高加索内陆的小村落不满足无能游客的需求。

爬了十小时,终于能看到雪山,捆绑过普罗米修斯的神话里的雪山,尼佬在山头悠闲地喝着可乐,他可能无法理解我的狼狈。后来写了《热汤

进入温度的漫长旅程》,浑然忘了这件事,只写了格鲁吉亚的酒,还有公路旁的大车店、无穷无尽的道路,埋葬了多少心事,这时候也才明白,在尼佬的旅行文字里,是没有这些浅薄的困难和游客眼里的艳丽图景的,他看见的世界是他的道路,注定要走的是一条荒芜的道路。

大概还是因为自身少数民族的天性,他特别能走,也爱走。那次在格鲁吉亚,某天我们爬了五小时后几乎精疲力竭,而他还要走一条更远的道路,去看另一处无名的雪山;尤其是现在,一年总有三百多天在路上。这样的道路,满是泥泞,满是坎坷,几乎都是荒野,这样的人,不就是天生的浪荡族?他不写《浪游记》,还有谁能写?

松落也是老朋友,现在提起第一次见面,我都彻底模糊,潜意识是想忘掉我们已经是一定年纪的人?只记得他说自己也很能走路,甚至有当过某次高原徒步比赛冠军的经历,这也得益于他常年在兰州周围的荒山野岭行走的缘故,经常看到他发的一些荒野照片,花、荒凉的草甸,偶尔路过的闲人的一句话,天外飞音似的。更多的还是路,不知道去向哪里的道路。

他说他喜欢看抖音上陌生人踩雪的视频——普通人不会去多看一眼的东西,都不知道地理坐标的荒野之境。原谅我,我用了太多“荒野”这个词,但是我发现,我们几个人,完全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游客,我们所共同完成的,真的就是一本“荒野札记”。

我完全不是专业的旅行者,翻开所有的存稿,大约还是拜当记者的机缘,去过的地方,远比一般的人多。且多数区域并非旅行的目的地,比如采访灭门惨案的凶手线索的广东徐闻,整个县域种满了沙姜和香蕉树,同样是荒蛮的景观;比如上海的张爱玲故居,在我心里也是遍布着人烟的废墟,更不用说我重新编辑进来的旧文《震余记》,更是废墟上的爬行动物,有此一段荒凉记录,“此身虽在堪惊”。

本是无心地把三人关于旅行的文章收集到了一处,没有想到,气质上的吻合,让这本书读起来很是顺畅,很是流丽,从头到尾流露着一股浪荡、随意的精神,我花一天读完,像是从泳池里出来透口气。

这本就是与当下主流社会的旅行完全脱节的游记,既没有攻略可以参考,也没有大段的景色描摹文字,更没有与当地人斗智斗勇的任何指南,几乎是可以作为不负责任的游走的范本。如果非要比较,我觉得倒是像古早的文人旅行随笔,就是世界还是上世纪古老样子的时候,几个散漫的人,无心的行走记录。

即便是专业的旅行者尼佬,也没有在这本书里提供给你们详细地图和催命攻略,所有的,真的只是对两个世界的片段记录:家乡和异乡。

又不是比干,“无心”终归还是做不成事。如果硬要找到这本书的心思,我觉得除了荒野,除了异乡,这本书还弥漫着家乡的回忆,我小时候待过的长江边、松落小学教室外的晚霞,还有尼佬在云南大山深处的家乡周围重叠的山影。这些影像,一直在整本书里突围,涌动,反复作为基调旋律出现,哪里有什么异乡,其实都是故乡的影子,你们看见的我们,是我们自己。

拜编辑之功,这本书很有伪装性,像是市场上的某种旅行读本。但其实,这本就算是旅行读本,也是其中的异类。不过我从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异类,世界上每天上传着成千上万的旅行文字,即使在疫情尚未结束的今日,但真的,没有一本,像我们这样哀伤而真诚,几乎算是一本献给山川河流的情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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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:部分来自网络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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